冷颼餿的天氣過去了,晴陽召喚著我,遂往都蘭浪遊3小時。沿著台11線前行,今天的海藍十分誘人,冬陽燦亮,白浪競逐,海天之際,綠島清晰可見。一種雄渾大氣的美,令人流連讚歎。時至中午,恰好路經馬利諾廚房,於是歇車打尖,品嚐道地的義大利麵──青醬蕃茄,香味迷人──到台東第四年,終於一解對台南綠橄欖餐廳義麵的饞念。餐後起念再訪月光小棧,不意女妖不在家,可喜的是林木扶疏,流憩盤桓也賞心悅目,而回程竟與白梅相遇,又一意外之喜。且選幾張信手拍攝的相片分享於此:
冷颼餿的天氣過去了,晴陽召喚著我,遂往都蘭浪遊3小時。沿著台11線前行,今天的海藍十分誘人,冬陽燦亮,白浪競逐,海天之際,綠島清晰可見。一種雄渾大氣的美,令人流連讚歎。時至中午,恰好路經馬利諾廚房,於是歇車打尖,品嚐道地的義大利麵──青醬蕃茄,香味迷人──到台東第四年,終於一解對台南綠橄欖餐廳義麵的饞念。餐後起念再訪月光小棧,不意女妖不在家,可喜的是林木扶疏,流憩盤桓也賞心悅目,而回程竟與白梅相遇,又一意外之喜。且選幾張信手拍攝的相片分享於此:
中午經過民航路,看見美人樹開花了。朗朗乾坤,自開自落,惹紅穠豔,兀自美麗。隨手拍下幾張「美人」身姿,以饗「好色」如我者流。
剛璐走了。9月29日出殯。
收完簡訊,抬頭看見窗外熾熱的陽光。
死亡,像從欖仁葉縫漏下的光點,晃著、晃著、晃著……
感覺迷離起來了,那是真的,卻無法捉摸。
剛璐,這樣的午后,我想起與妳一起度過的大學時光。
災後第十七天,一路沿著海岸公路行駛,目睹漂流木綿亙東海岸,目睹公路旁堆積的土石瓦礫,目睹路面崩陷的裂口。車行極慢而心情低盪,一方面路況不佳,某些路面使車子巔簸劇烈,另一方面景物已非,改變了三年來生命記憶中屬於這條旅途的面貌。
八月初從台南回台東,辦理工作交接後,原本打算留在台東兩、三天整理書物,然後回台南居停一段時日,一方面與家人相聚,一方面旁聽本師所開設的宗教研究方法學課程,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莫拉克來襲。原也以為和歷年情形一般,風雨過後,修繕漏水處,等待工務局維護多處坍方的南迴公路,然後可以照計畫回台南。但是,計畫真的趕不上變化,過往經驗未必符合現實狀況,一切都泡了湯!大雨一直一直下,壞消息一直一直來,包括南迴鐵路、公路柔腸寸斷,包括學生的家屋被洪水沖走……這下子,回台南必須繞道台北,行程等於繞臺灣三分之二圈了,儘管過去三年為了公務曾環島數次,但此時並無迫切需求,何況該把交通線留給救災所需,於是留在台東等到昨日。這段期間持續從網路及媒體上查看災情,觀看許多災區現場的照片,也覺察到民間救災在人力及財力的能量,而昨天整裝行經南迴公路回台南的這一趟旅程,感觸尤深。
施工尚在進行中,通行的車輛不算多,通道是順暢的,然而,周遭景物的殘破仍處處顯露天災的巨力,我並無絲毫「災難旅遊」的觀光意願,但如果不是手握方向盤,而路面又不容許停車,我真想拿起攝影機拍下所見的一切,不為什麼,為的是見證我正在親歷的生命記憶的改變。從三年前來到台東,許多人事物都是前所未有的經驗,直面相應總同時啟發外在行動及內在思考,在某個意義上說,回頭轉身看自己的地方就是故鄉,我感覺自己是人生旅程上的流浪者,而每一次的,同時啟發外在行動及內在思考,都在建構心靈故鄉的記憶,這些記憶與這條長達84公里(楓港至台東)的公路已密不可分──人在車上,車在路上,馳過時間,轉換空間,乘載著的不只是身體,時而是對親友的綿密想念,時而是靈光乍現的工作規畫──還有許多時刻,車上流洩著胡德夫的〈太平洋的風〉,車外海浪的心跳聲和著節拍,這樣的時刻裡,我總感受到現實世界之外,另一個心靈的世界的存有,在這個世界裡,靜默如同旁邊的太平洋一樣遼闊,和海岸山脈一樣深沈,有魚潛游,緩慢悠然,無盡無限。
災後第十七天再次踏上這條旅途,心中是充滿感恩的,對那些辛苦搶通公路的人們,對那些挺進災區救難的人們,還有,對大自然展現的令人畏懼的偉力,感恩這偉力尚未以絕對的毀滅降臨。曾經在感性和知性上真真切切地感受過這偉力:幾次在花東縱谷裡或東海岸沿線感受天地之廣袤空曠,油然生出畏懼之心──人之相對於大自然是如此渺小;在「自然書寫」的備課授課過程裡,閱讀山林海洋相關資料,觀看各種紀錄影片,驚嘆自然造物之神奇美妙,臺灣生態之豐富多樣,悸動往往久久不已,我發現自己著迷於美,更觸發美不可失的敬惜之情。然而,一切在變化之中,譬如這一次,漂流木來到了不屬於它的海岸,這是不能避免的天災?不,風與水來自於天,但樹木在此之前已死於人類之手,風與水辦了一場令人戰慓的殘酷影像展,把人類的罪行以海岸的混沌碎形裝置表呈出來!人類文明的進展,造就現代的城市,造就移動的世界,人類未察這是存在流離失所的具象化,卻誤認現代文明的居民可以不斷移動世界,這一次,大自然以反話語聲明了祂的權力,幻滅人類妄自尊大的夢想。海洋的邊緣展覽著人類移動世界的夢想碎片,而移動之中的我,如鯁在咽。
常常,感受到閱讀最美好的部分,在於觸發豐盈的心靈對話。
讀到伯格對山與森林的書寫,與臺灣山林相遇的美好回憶登時如潮水湧來。
當我們注視著一座熟悉的山脈時,其中有某些時刻是不可能重複的。那關乎某一道特殊光線,某一個確切溫度,關乎一陣風或一個季節。你可能花上七輩子的時間,也無法看到同一座山脈再一次出現同樣的景致;它的面貌,就像早餐時分從對桌傳來的一瞥眼神那樣,短瞬即逝且獨一無二。山脈固著不動,宛如不朽的象徵,但對經常親近山脈的人而言,山脈的面貌永不重複,山脈有它自己的時間表。(約翰‧伯格,吳莉君譯:《留住一切親愛的》,2009,頁56-57)
吉忒卡的照片裡沒有「歡迎光臨」。它們是從內部取鏡;是從森林的深處感知,就像手套裡的一隻手那樣。她說的是森林之間。……然而,之間一詞,乃屬於整體森林。森林正是關於「之間」。森林存在於它的樹木之間,存在於它的茂密矮樹與空地之間,存在於它的所有生命週期與不同週期的時間表之間,從永恆的陽光到只能活一天的昆蟲。森林也是相遇之所,進入森林之人與伴隨、等待在樹木背後或矮業之間的無名之物,在此相遇。它們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但卻看不見也摸不到,它們並未沈默,但卻也無可聽聞。不只進入森林的訪客可以感覺到這些東西如影隨形;甚至善於判讀無字符號的獵人和森林住民,也可以敏銳覺察到它們的存在。(約翰‧伯格,吳莉君譯:《留住一切親愛的》,2009,195-196)
今天到學校陳送計畫的經費結算表,恰巧遇見回學校幫忙招生事務的餐旅科學生。他們原先在知本老爺飯店實習,現在,放起「無薪假」了。親眼目睹建物倒塌,路基沖毀,被困飯店數天。實習能不能繼續,也還說不準。動力機械科有老師剛去探望住在太麻里的學生。
晚上收到夜園藝的學生傳送金峰鄉新興社區發展協會的賑災捐款e-mail,寫著:
各位大德你好:
這個賑災募款活動是由台東縣金峰鄉新興社區發展協會和新興村辦公處合辦是經由村民開會決議的募款活動。
賑災對象是台東縣金峰鄉嘉蘭村。基於本鄉嘉蘭村因莫拉克颱風嚴重受損幾近滅村,由於地緣血緣之關係,本社區發展協會巡守隊於金峰鄉嘉蘭村莫拉克颱風受災後,搶先在第一時間進入災區搶救,本社區協會認為應立即成立急難救助捐款專線,以便立即疏困受災戶,本著地緣及血緣關係,我們最瞭解目前的狀況及瞭解哪些是受災戶,受災戶的輕重等級等等,我們可以直接把錢分配給最需要的人。
莫拉克颱風來襲,身在台東,掛念著台南的家人,幸好只是停水而已。我呢,更幸運,還有水可用,只是沒熱水而已。南迴鐵、公路都斷了,暫時回不了台南。暫時回不了家而已,有些人根本回不了家,或者,無家可回了。
傍晚時分外出,車行市區,打開電台。陳文茜低沈的嗓音正在為受難者祈福,隨後播了〈祈禱〉以及〈祝福〉兩首歌曲。這幾天壞消息一直一直來,讓人的心跟著向下沈。看見失去家園的人們眼神裡顯露的驚恐、傷痛乃至絕望;聽見失去親人的人們撕心裂肝的哭叫,這些眼神和聲音很難忘掉。媒體人陳文茜試圖用歌聲和言語撫慰及鼓舞人們。
同情。這樣的時刻,挑戰著「同情」的深度。
風雨交加的那兩天,恰恰讀著《留住一切親愛的》。一字一句慢慢地讀,這真是珍貴的閱讀經驗──你會感受到字句的重量壓住了狂風暴雨的收刮攻掠。你會隨著伯格專注而熱切的眼光抵達事物本來的質地。你會發現思考被詩意啟動,生命層層疊疊的細節重新在眼前展開,在心底滋長。你會領悟到唯有懂得最徹底的殘酷,才能生出最深切的同情以及最恆久的堅持。政治,一旦失去了深切的同情,就變成粗暴的權力遊戲。
在案前閤上書扉,而窗外風雨肆虐。巴基斯坦的瓦礫堆原來並不遙遠,紐奧良的風災也宛在眼前。想起《道德經》裡所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唯有接受徹底的殘酷,才能真正謙遜,然後免除偽善,終於釋放溫柔的力量。
*寫完前兩天的逍遙遊紀實之後,因忙於學校事務以及計畫成果報告書,擱置了最後一日的書寫,昨天把成果報告書寄出,工作告一段落,終於可以把心思拉回來,續成未完的部分。*
7月6日第三天,前一夜的「八卦」延遲了就寢時間,這一天大家睡到自然醒,輪流梳洗完,用早膳時已九點多。中式早點,清爽宜人,可惜對於酗咖啡的我而言,這實在不是我的「菜」……用完早膳,氣溫升得更高,不適合戶外活動,於是移轉陣地,在容園谷的咖啡屋再擺龍門陣──其實我真佩服這幾個人,這麼多年來,每次聚會都有聊不完的話──咖啡很好!酥餅也不錯!老實說,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早餐得到了滿足。
龍門陣,主題又是退休。「又」,隨著大家步入中年,再加上85制的政策即將上路,近幾年的聚會總離不開這個話題。提到這個話題,在大夥興致勃勃計算的當下,我發覺自己是個「局外人」。大家在大學畢業後一路任職到現在,我則不同,因著工作與進修深造交錯而行,年資比其他人少了七、八年,「退休」於我實在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這些年眼看著大環境不斷變遷,以及周遭人事的幾許變故,覺得「計算」真是多餘的。其實,除了看著外在的流變而有這種「覺得」之外,還聽到一直以來不時響起於內在的聲音,這個聲音發出問號及否定句,隔開了我與其他人。
話總是說不完的,也總在意猶未盡的時候因時間的有限而終止。中午,麗楓一家接下來有新竹五峰的行程,而我則因明日的計畫成果發表會須上台北,順路載丹雲和文凌至中壢。至此曲終人散,相約明年再聚會。過了南庄大橋後不久,兩部車分道而行。我送文凌搭火車,送丹雲拿機車,然後獨自繼續北上行程。
晚上宿在台北市,這個我們共度4年大學生活的所在,夜深人靜時分,想著永遠不會再出席的劉圓,以及,因閉關修練而缺席的美玲。
第一夜促膝「長」談的結果,錯過了栗田庄的清晨美景。
晏起的我們輪流沐浴後,在栗田庄的餐廳享用了清爽可口的早午餐,當然,還配了不少從昨日延續下來的話題。想要好好欣賞栗田庄時已近正午,炎熱的太陽逼得我汗水直流,而下一個行程也緊隨在後,實在來不及仔細品味由退休老師親自經營的一草一木。
不過,幸運地看見很漂亮的黃蜻蜓和藍蜻蜓,驚嘆造物主為大自然設色之妙!可惜無法近距離捕捉牠的倩影,只拍到下面的畫面:
宜蘭桃園高雄台東,從東南西北奔赴苗栗,行行復行行,午后終於抵達南庄。
先到的三人起念走一趟山行玫瑰。於是,原本該向右走,我們決定向左走。斜坡很陡,不怕!車子不老,而司機姑娘我也不是第一次造訪。
山行玫瑰的空間不大,建築與自然相融合,依山勢營造,深藏不露,曲折有致。庭園造景,玲瓏多姿,池魚野雞,蝴蝶青蛙,各安其所,花草木石,掩映成趣,令人流連。
文凌、丹雲和我各自點了不同的午茶,我難忘這裡的招牌咖啡香,果然,端起杯子,咖啡、奶泡與玫瑰花香洋溢口鼻,勾起最初驚豔的記憶。
大學室友一年一度聚會,此會經老友們同意為之命名「2009來赴南庄逍遙遊」,「9來赴」蓋別有深意也,欲知詳情,請看即日起陸續po上來的花絮紀實。且先將三天所拍的照片分享一二於此(更多相片請進入相簿點閱):
F在部落格發表了篇文章,標題是「老」,文中引用《秋天裡的春光》:「人真應該在年輕時就死去」,但領會到這件事通常在識得老年況味之後,所以,「既然已經錯過了,那也只好撐下去了」。
今天在聯合副刊讀到〈同學會〉,不禁莞爾────
哈!「知天命」之後的人生任務無他,傾全力「撐下去」成為唯一可以傲人的榮耀。